叶雨被金蔼叫醒,并被告知已经过去三个多月了。
叶雨直接吓了一跳,他看到自己盘坐的地方,灵石碎了许多,变成了粉末,这才相信金蔼并没有说谎。
金蔼再次和叶雨心意相连,并问到:“找到积攒气魄的方法了吗?
”
“气找到了,魄没有。”叶雨诚实的回答道。
金龙的尾巴在这三个月里又长了出来,眼睛和破掉的头骨也长了出来,叶雨不得不感叹妖修肉身的强大。
其实叶雨不知道,如果不是金蔼吞吃了离蟒,又拿离蟒身上的鳞片当丹药疗伤,金蔼的肉身不可能恢复的这么快。
龙尾轻微摆动,金龙向上方游去,游到几人大战的位置之后,停了下来。
“既然你找了气,那我就把离蟒放了。”金蔼说道。
它张开嘴巴,一枚内丹泛着七彩光芒飞出,在内丹之中有一条七彩离蟒缓缓游动。
“我已经磨灭了它的记忆,现在就把它扔在这片水域中慢慢重生吧。”
一道水箭射出,包裹着内丹向上方飞去。
叶雨问道:“师父,你为什么把它放了?”
这次叶雨竟然主动问了起来,金蔼嘿嘿笑道:“本来这枚内丹是留着给你的,如果你找不到积攒气魄的方法,我就用这枚内丹把你化为妖修,可是你已经找到了气,相信你很快就可以找到魄。所以,我就放了它。”
“放了它不是因为它是我的同类,而是因为我吃了它的肉身,顺便算是帮你做件不痛不痒的善事。”
叶雨一听到善事两个字,就想起了福祸相依四个字,于是他想起来自己这一路有惊无险,是不是因为真正的危险还没到来?
金蔼好似知道他在想什么,淡淡说道:“你本来就是一个快要死的人,不要想那么多没用的东西,好好积攒你的气魄。”
说完金蔼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原地,继续向着深处潜去。
被水箭包裹的离蟒内丹在上浮一段时间之后停了下来,这时一条肚子很大的蛟龙破开一股水流,从内丹附近的石壁里冲了出来,然后一口把内丹吞入肚中。
这条蛟龙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自言自语道:“说了不让你来,你不听,现在只剩神魂,连记忆都没了,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你这个样子害的老娘想改嫁都不行了,算了,就把你和未出生的孩子一起慢慢养大吧。”
说完这些不痛不痒的话,蛟龙一摆尾巴钻回那股水流之中消失不见。
金蔼带着叶雨一路下潜,也不知过了多久,水压越来越大,金龙双角之间的结界被巨大的水压压的忽明忽暗。
而金龙的速度也慢慢降了下来,它立刻断开了和叶雨的心意相连,并嘱咐叶雨好好看着,它是怎么和天斗,和地争的。
叶雨心神脱离它的身躯,又有一种无法控制自身的感觉,他花了片刻才适应自己的身体,头顶的金色结界此刻黯淡无光,他真怕这结界“啵”的一声碎掉,然后自己被水压压成肉饼。
他能感觉到师父和自己断开心意相连后,气势开始攀升,金蔼本体上的龙鳞蠕动,开始变小,身躯也在慢慢缩小,直到全身鳞片变的小如指甲盖,身躯则缩小到了原来的三分之二大小。
此刻的金龙鳞片不再是金色,转而变成土黄色,一声龙吟响起,低沉浑厚,前方不远处的水出现阵阵波动,水压实在太过巨大,导致声音传不了多远。
传出去的声波好似遇上了一堵墙,隐约有回声传来。
叶雨发现师父的本体不再是尾巴扭动,而是全身像蛇一样蜿蜒爬行,这么大的水压,身处其中的师父肯定像是在硬穿石头,有可能比石头还要坚硬。
这样前行一段路程之后,水压再增。叶雨发现师父的本体开始用四肢爬行,两根龙须不再悠闲的逆着水流飘动,而是紧紧地贴在嘴巴上。
这样又前行一段路程之后,水压再次增加,叶雨发现师父已经爬不动了,他不明白师父这么做是为了什么,难道仅仅是为了探出龙眼有多深?
金蔼没有调息,停下后身体再次缩小,变的只有原来三分之一大小。身上的龙鳞小到快看不见了,就像针尖和麦芒。
这次它向蛇一样游走的同时,还用上四肢爬行,不过就算如此,它的速度依旧很慢,但是叶雨发现师父好像掌握着某种节奏,游走,爬行,爬行,游走,速度渐渐有了起色。
只是这样依旧很慢,比蜗牛快不了多少,时间缓缓流逝,金龙缓缓下潜。
也不知过了多久,金蔼神识传音给叶雨,哈哈大笑道:“我感觉到了。”
传给叶雨的这段神识延迟了一瞬才传到叶雨脑海里,而且叶雨感觉这几个字说的非常缓慢,就像是金蔼拖长了调调一字一字的念出来的。
突然,金蔼的嘴巴流出了黄色的血液,这些血液顺着它的嘴角滚动,一路缓慢的摩擦着它的身躯。
叶雨早就不能神识外放了,他只能凭直觉,凭金蔼断断续续传给他的神识片段来猜测大概情况。
大约半个时辰过后,叶雨的眼前出现了无数星星点点,这些光点一闪即逝。
水压没有变化,眼前的光点消失之后,金蔼继续前冲,只是现在的他早已是强弩之末,不断有血水顺着他本体的嘴角溢出,沿着龙躯缓缓摩擦。
前行片刻后,金蔼总觉得哪里不对,于是神识外放,发现自己还在龙眼内,只是龙眼变小了,这怎么可能?
于是他不顾伤势,继续前行,又过了一段时间,他停下来神识外放,发现的确是这样。
难道?这不可能,我明明是从怒江的龙眼下潜,怎么跑到吼江的龙眼里来了?
“是了,我的速度太慢,冲出龙眼后已经没有余力了,所以又被挡了回来,那我就在这边再试试。”金蔼想道。
随即金蔼告诉叶雨,传音说道:“我要闭关一段时间,再次冲刺。你对魄的领悟如何了?”
叶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说道:“我只知道魄从魂,为魂的衍生,怎么壮大积攒魄力,我还没想明白。”
金蔼身心疲惫,叹了口气,说道:“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你竟然告诉我说没找到魄?我还以为要给你深刻的讲解一番你才会明白呢?既然这样,我带你去试炼魄力,然后我去闭关。”
叶雨一听有办法增强魄力,百无聊赖的他赶紧闻道:“师父,到哪里试炼?”
金蔼说道:“到了你自然会知道了。”
金蔼先是在原地调息了很久,才带着叶雨缓缓前进,这次他本体的速度越来越快,漫长的寂静中,叶雨也没闲着,继续凝神内观,压制三魂流逝的速度。
也不知过了多久,金蔼叫醒了叶雨。
叶雨从定中出离,随后尝试神识外放,发现神识已经可以发散出去,说明这里的水压很小了。
毫无征兆地,叶雨被金蔼抛了出去,身体直接进入水中。
金蔼的声音传来:“叶雨,这里往上是瀑布下的出口,往下我在那里等你,不管你是往上从龙眼出口出去,还是往下找到我,都是对于魄力的锻炼。”
金蔼的本体一甩尾巴,向下方游去,留下叶雨一个人立于水中。
一进入水里,叶雨身上的七彩龙鳞甲就散发出阵阵光彩,脚下的靴子也是如此。
这套战甲和战靴所用材料珍贵,还有阵法加持,穿在身上可以有效减轻水压,战甲战靴把全身护的严严实实的,不仅不会觉得难受,还会让人觉得如鱼得水,想要欢快的游来游去。
可是这里不是普通的水域,不考虑水压,叶雨也不可能从龙眼出口游出去,那里水流庞大迅疾,就算是金蔼本体也是进来容易出去难,更不要说是他。
只能往下游,去找师父了。
自己这个便宜师父就这么不管不顾的走了,美其名曰锻炼魄力,叶雨环顾四周,微弱的神识所及之处,没有发现任何生命。
他没有动就待在原地,静静的调整身心,身上的战甲有一层保护光圈罩着他,不过这种感觉和待在龙角之间的结界里,是截然不同的。
待在结界里,自己可以正常的呼吸,可是战甲只能起到保护自己的作用,并不能提供人体呼吸所需的气体。
只有结丹的修士才可以长期辟谷,可以不依靠呼吸只靠内息存活,叶雨这样接近结丹的修士顶多靠内息支撑一个月。
不过那是在没有消耗的情况下,自己现在需要用尽力气在水中游动,最多也就坚持一个星期,还得是掌握好消耗的频率,还有身体运度的节奏。
结丹是修士的第一道分水岭,结丹之后的修士可以自如运用法力,神识,不结丹一切都是水中花镜中月,可望而不可及。
突然不能呼吸,只靠内息,叶雨发现自己的心跳声听的清清楚楚。
师父应该是在下方神识外放观察着我,这样想着,叶雨调整好状态,开始手脚并用向下方游去。
水里漆黑静谧,叶雨怕自己会游错方向,于是先游到龙眼的内壁处,这里都是石头,沿着石壁游下去,不容易迷失方向。
四天过后,叶雨沿着石壁游了很远,累了就爬在石壁上休息一会儿,如果要内观调息,他就会从随身的香囊之中拿出细剑在石壁上做个记号,防止自己等会忘记了方向。
第五天,叶雨的内息开始紊乱,他没有发现师父的踪影,他开始怀疑师父是不是在下面等着自己,如果师父跑的太远,那自己只有死路一条了。
他停了下来,开始内观调息,上丹田依旧在不停的吞吸三魂,中丹田和下丹田还是老样子,唯一的变化就是灵气消耗了一些,不过丹田自会把损耗的灵气从天地间吸收回来,只不过比较慢而已。
调息一会儿之后,叶雨想道:“师父神通广大,闭关的同时应该会分出一缕神识注意着我。”
如此安慰自己之后,叶雨继续下潜,四周依旧是一片黑暗,如果不是在水中,不是知道前方有师父在,恐怕叶雨会变的异常焦虑。
即便如此,此刻的他依旧觉得有些心悸,修行无岁月,在青鸾宗一年多的修行生涯,他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独处,此刻面对黑暗和寂静,他虽然不适,可内心还不至于崩溃。
他又想起了北洲的死难民众,想起他们的脸庞,一动不动的身体,或者被动物妖兽啃食的残破身躯,他知道自己比他们幸运的多,起码没有遭受到无妄之灾。
第六天,叶雨正在水中奋力游动,突然间他觉得一口气接不上,双腿和双脚有阵阵酥麻感,这是内息彻底紊乱了,他急忙停下,然后取出细剑在石壁上做个记号。
越往下,石壁越坚硬,他一剑划过只能在石壁上留下一道浅浅的化痕。
他强行提升一口真气,对着那道痕迹再次划去,如此重复几次之后,手脚的酥麻感更强了,他又在代表下方的那边,用剑使劲划拉几下,留下几道细微划痕之后,他来不及把剑收进香囊,赶紧内观下田。
此刻,下丹田内灵气充足,可是这些灵气无法提供身体所需,他必须得呼吸空气,他能靠内息坚持这么久,已经十分不易了。
此刻体内的真气消耗一空,下丹田的灵气虽然很多,他却无法运用。
现在想要找到师父是不可能的,只能期望这个便宜师父能在自己临死之前把自己救下来。
可是他的想法落空了,过了很久金蔼都没有出现,而他现在又不敢继续下潜,体内的真气只能吊着命,无法维持他做剧烈的运动,他只好把长剑挂在腰侧,静静的立于水中。
此刻他连盘腿打坐的动作都懒得做,怕消耗真气。他能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甚至是血液在体内流动冲刷血管的声音,他的脑海里想起了妈妈的声音:“小雨,多吃点儿,长高高地。”
“等你去了那边好好跟着先生学习。”
“听说修行修的好的有大神通呢,以后你见识多了回来给爹娘和妹妹好好讲讲。”
“叶雨,修行无定式。”这句是湛蓝的声音。
一想起湛蓝,他的神识深处,某种不知名的情感微微颤动。在这一瞬间,他明白了自己为何会同时凝练三田。
在修身大会上,听闻三大圣人只修天命,拥有天人感应,而结丹的前提就是先要感应到自身的丹田所在。
湛蓝说丹田在没有被找到之前,是一种在又不在的状态。
而圣人的天人感应,上观天,下观地,中观己身,可以同时感应身体多出丹田,直到可以感应到身体中所有的丹田,即可以一举化身天地,成为神人。
自己默诵了三年多的宇宙经,又跟随村里先生学了三年道德文化,算是半个圣人弟子,能够同时感应到三个丹田不足为奇。
随后湛蓝说修行无定式,原意是因为我小,身体羸弱,她告诉我没有必要晚上盘坐在那里修炼,躺着也可以。可是我觉得好玩,直接拿来凝练三田。
随即叶雨又觉得不对,如果是这样,那读过《宇宙经》第一卷,而又学习过圣人道德文化的人多了去了,为什么他们没有同时凝练三田的?
除非他们从来没想过可以同时凝练三田,或者早就知道这样是倒行逆施。
此刻的叶雨已经意识模糊,神识不稳,随时都有一命呜呼的可能。
这时,他又想起了宇宙经:“天地初生,有物混成,逐冷,逐远,逐慢,逐静;世间有道,如荷,如花,如草,如木;意者,心养之,心者,天养之,天者,地养之,地者,万物养之,万物者,我养之”
他努力保持清醒,师父说过修行无定式,宇宙经说过顺其自然c静观其变,师父也说过气魄无双,就可以一鼓作气同时凝练三田。
“我该怎么办?三魂生意念,意生气,气助意。”
“气由意生,意助气涨,意由心养,心由天养天由我养之。”
只要天不死,我就不死,只要“我”不死,天就可以活着。
静立水中,意识模糊的叶雨好似抓住了什么,把全部神识都拿来内观于心,用心把自己的意养强大之后,这股意直接内观于下丹田,渐渐地下丹田越来越热,体内枯竭的真气慢慢恢复,他的意识渐渐清明。
有了真气,真气和灵气混合,他的内息缓缓恢复,虽然不是大口大口的呼吸空气,可是极度窒息之后,又恢复内息的感觉非常微妙,比大口呼吸空气还要舒服。
下丹田越来越热,内息也越来越强,突然他的太阳神经脉自动运转起来。
他想起关于三昧真火的运用,真火由太阳神经脉汇集,自己会不会因为意念出错,真火过强把自己给烧了?
有了这种意识,内观中的他开始调整意念的强度,未结上丹田的修士都是用意念来增强体内气息,而他是个另类,下丹田没有结丹,却有了神识,用神识内守心窝,生出强大的意之后,又用这股意内观下丹田积攒真气。
这完全是倒行逆施,就好比用沸水来洗手,虽然灰尘和油腻会被洗掉,可是手也会被煮熟。
体内有了气,可是他却用的神识作意,过犹不及之下,下丹田越来越热,他体内的真气也越来越充足,可是随之而来的是太阳神筋脉开始发烫,整个腹部好似火烧,这把火越烧越旺,即将要点燃他的身体。
如果任由这种状态持续下去,他肯定会被自己体内的三昧真火给烧成灰烬。
偏偏师父又不再身边,他只好停下以心养意,以意养气,但是根本停不下来,腹部越来越烫。
这时他想脱下战甲,用水来降温,可是想起马长青所说三昧真火焚尽世间有情众生,并不会被普通的水浇灭,于是他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正当他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身上的七彩龙鳞甲给他的腹部输送了一股清凉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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