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你说是不是我太固执了。”
我以为这样的路是眼下最好的选择，因为宇文谦不会给阿年活路的。但是，却要逼着他做他不喜欢的事情。
“主子，王爷是心甘情愿的。”红袖思索再三也只能说出这一句话罢了。
乔安看着窗外变得幼绿的树枝，春天已经过了大半了。
“王爷今日去看了小少爷，给了很多赏赐。”花满楼知道，现在能让乔安开怀一点的只有笑笑。
乔安提步往偏房走去，一看见笑笑在榻上欢快的吐着泡泡就觉得所有的辛苦都淡了下去。
把笑笑抱了起来，挥退了奶娘。“笑笑，笑笑。”乔安不停的逗弄着孩子。
“也不知道他母亲怎么想的，给取了一个这么女性的乳名。”乔安自从玉儿给周国强挡了一剑后，逐渐地对玉儿的称呼就从“嫂子”变成了“孩子他母亲”。
乔安打量着房间的摆设，精致了不少。宇文年有心了。
“王爷今天来，说希望以后小少爷能平安喜乐的成长，能够胸怀博广，宁静致远。”花满楼学了宇文年三分语气。
乔安看着笑笑，嘴角弯弯，“笑笑，我们以后就叫博远如何？”这乳名什么的，还是不要再叫了。
花满楼心里也觉得“博远”是个好名字。
红袖站在后面犹豫再三，“主子，邱小姐送的拜帖，要去吗？”
“你不提醒我倒差点忘了。”亲手给博远换了一件衣服，“去，我也要会会她，将要成为宇文年第一个女人，不会很简单。”倒是被她以往的形象给骗了。
“我们埋在周国的暗桩，有什么动静吗？”乔安不喜欢无人可用的感觉，借着严弘君和乔家老太爷的势力，这两个月也培养了一批有用的人。
“把我房里的信，送去东宫。”
“喏。”
波澜暗起，这个夏天只怕不平静了。
“哦，他同意了。”宇文年坐在主位上，一身红衣张扬，但是眼角的冰霜长久不化。
“邱小姐送了拜帖给乔主子。”流风想了想还是汇报了一句。
宇文年嘴角含笑，他相信乔安，他会处理好的。
“事情准备的如何了？”
“一切都在计划之内。”
“对外说本王病了，反正父皇也是让本王闭门思过的。”
从三途关回来，宇文年在朝堂的处境就不算平稳。刚回来的第一来，就被宇文虎叫去宫里大骂了一顿，说他嗜杀成性，重军功不重百姓。
回来的第三天，又被宇文虎在朝堂之上痛声训斥，缘由是一名冲撞了瑞王的宫女死在了还结着薄冰的荷花池。
回来的第十天，满朝文武皆知，瑞王被派去守皇陵一个月。
回来的第四十二天，瑞王被传召回城。
回来的第五十天，瑞王殿下又被皇上训斥，理由是兄友，弟却不恭。
。。。
日常小的训斥，宇文年已经不放在心上了。自己在意的不被戕害，已是万幸。
一回来朝堂，就又是站在政治中心。宇文年积极游走在前朝后宫之间，既然要乱，就让这水再混上几分！
真要说是什么让宇文年决定一定要争夺那个位子的话，还是要感谢珠儿。是珠儿的死打破了他的执拗。
珠儿是宇文年宫里的宫女，年岁和宇文年差不多，因为年纪小人又机灵，宇文年很喜欢和她玩。常常去太子宫中都是带着珠儿。
本来已经忘记了的往事，被重新想起来，还真是有点残忍。
珠儿，你死的惨。不过是维护了自己几句，就被那样的对待。
乔安，你相信吗，他居然做过那样畜生不如的事。我好后悔为什么到如今才想要争夺一番。应该早就死心的，报什么幻想，连你也受了牵连。
宇文年闭上了眼睛，静静等着宫里的消息传来。
。。。。。。。。。。。。。。。
“长北山的风光，依旧如此美好。”
乔安看向说话的邱晓玲，面容姣好，依稀能找到当时初见时的单纯可爱。
乔安还能记得，当时赛诗会上跟在自己身后只为了能远远的看上几眼宇文年的那个小姑娘。
岁月催人老，初心不复存。
“谢谢你。”
“不用跟我道谢。是我要跟你道谢，谢谢你给了我机会。”
“不，是我要谢谢你。谢谢你愿意牺牲自己美好的时光，助他一臂之力。”乔安语气微快。
“不。是我要感谢你，能让我在自己最美好的年纪里给他帮助。”邱晓玲嘴角噙着笑，温婉大方的模样让乔安眯了眼。
是啊，这机会还真是自己给的。
自古以来，前朝和后宫就紧密相连，牵一发而动全身。帝王的平衡之术是最高明又有效的权术。而这条路，确是自己帮宇文年选的。
“期待他日，与你在后宫之中相见。”自古帝王都是坐拥三千佳丽的，皇城辽大，若有一两个相熟之人作陪，也不会太过寂寞。邱晓玲很期待和乔安同住皇城的场景。
乔安脸色难看，就连红袖的脸色也不好看。
邱晓玲就像是没有看见她们僵住的表情，自顾自的看了一眼红袖，语气轻柔，“你很面善，我们是不是见过？”
似是疑问，却并不期待回答。转了身向山下走去。
“谢谢韩将军。”
这一句道谢彻底让乔安白了脸。将军？是啊，皇帝下旨升的职，所以自己是前朝，她是后宫。
乔安不是没经历过风雨的人，这一点嘴上的逞能还不能把乔安怎么样。
长北山的后山，草长莺飞，花渐迷人。
一座没有墓碑的坟，孤零零的夹在两棵松柏之间。
“你好好睡在这里，不会有人打扰你。”乔安唇角笑了笑。“你放心，我会把博远抚养成人，他日后会成为一个不输哥哥的男子汉。”
荒冢新坟，无人在意。你安稳的睡吧。
“主子难道从来没有怀疑过”斟酌再三，红袖以为以乔安的谨慎和细致，是不可能不查验笑笑的身世的，怎会这么快就认定？
“我查过了，确是无疑。”乔安缥缈的声音，显示她此时很累，许是心累。
红袖一凛，天马族古老又神秘，有许多的秘法，想来查验血脉这种秘法应该是最简单的秘法之一了。
长北山山脚有一家酒家，乔安带上了围帽挡住了对这个时代而言，不长不短的另类马尾。
“贵客里面请。”店小二长得斯文含蓄。
乔安冷静的眸光从围帽里透出来，落在店小二的脸上。
“在下何德何能，居然能让萧大人带路。”
乔安没想到，宇文谦在朝堂的势力已经到了这种程度，连皇宠新贵当朝探花郎肖平章肖大人都能为他来当这个马前卒。
萧平章的长相不算俊美，五官也只能说不让人生厌，只是这种长相和走路的姿势显得整个人太过古板。
乔安确是知道，他是个有大智慧的人。严三爷给她狠狠的补过课的。
“韩将军也出乎肖某的意料。”似笑非笑的神情，又拿捏的拒人千里之外。
“肖家村，可还安好？”
不待肖平章的回答，乔安闪身走过小门进入酒家的后院。
肖平章眼里有风暴蔓延，她居然知道肖家村，她居然知道！脸上的神情变了又变，才低着头缓缓走进了后院。
院子里的春桂开满了花，清风拂过，细小的香气弥漫在空气里，好闻的紧，深吸上一口，心情都随之一松。
宇文谦盯着乔安的围帽，眉眼含笑，“怎么，就让本殿下盯着这芙蓉围帽说话吗？”
语气轻松，似是玩笑。
乔安却心中忐忑，她知他不喜自己的掩藏。随手摘了围帽，像是给自己个台阶下，淡淡开口说着，“这要感谢十九公主。”手指在凌乱的发丝间游走，重新打理了一下马尾辫。
“她是毁了你的头发，不过在三途关的时候，你这杀神也算是报了仇了吧。”
宇文谦的状态很放松，语气里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温情，云十一站在他身后，觉得太子殿下并没有他自己想象中的那般克制。
乔安又那么一瞬间恍惚，这个男人是这个时空里第一个让自己动了心的。冰泉温情，耳鬓厮磨，恍如昨日，又恍若前生。
“在天马族，过得好吗。”
“我的身世摆在那，怎么会不好。”乔安嘴角似弯非弯的样子，让宇文谦很不满意。
茶杯被一把摔在地上，红袖心里一惊，这就准备翻脸了吗，袖子中的手又捏紧了几分。
“这的茶，确实不好。”乔安瞥了一眼地上的碎片，是上好的官窑里的瓷器。
“平章啊，韩将军是嫌弃你这茶不好，还不快去拿点酒来。”宇文谦盯着乔安的眉眼，这就是自己惦记了两个多月的人。
在这一刻，宇文谦终于愿意承认，除了天马族的血脉，除了她是乔羽的女儿，除了宇文年对她不同之外，自己对她还有别的心思。一些隐晦又不可描述的心思。
“怎敢麻烦肖大人。红袖~”乔安不喜宇文谦侵略性的目光，侧转了头对着红袖吩咐了一声。
红袖识趣的跟在肖平章的身后。快速而隐秘的在酒水里查验了一番。
端着酒水回来的时候，下巴微不可见的对着乔安点了点。
“我敬你一杯。”
乔安端起酒杯，不自称下官，也不尊称殿下。
肖平章眼眸闪了闪，“韩将军这称呼，不妥吧。”
“我敬你一杯。”
乔安不理肖平章，目光紧紧盯着宇文谦。你若是喝了这一杯，今日想要见子谦一面还是有很大可能的。
宇文谦噗嗤笑出声来，越小越大声。“还真是一点没变，还是喜欢‘你呀、我呀’的说话。”
“他也喜欢这样说话。”宇文谦端起酒杯轻轻撞了一下乔安的杯子，吐出的话让乔安浑身发冷。
一饮而尽，“我，什么时候可以见他。”乔安把酒杯轻轻放在桌上。
“你不是已经看见了？”宇文谦伸手给乔安斟酒。
肖平章再看向乔安的眼神里，充满了不可思议。原来她就是太子殿下说的，他最需要的抑制力么。
“给我讲讲你天马族的事情。”宇文谦避而不答。
“有什么好讲的，云九汇报的绝对比我说的要详尽。”乔安现在最不喜欢做的事，就是给别人面子。
“你是不想，见他了。”宇文谦直起身子，靠在轮椅的椅背上，目光淡然的看着乔安苍白的脸。
“在天马族里，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养伤。日子悠闲不知愁苦。”乔安看着宇文谦，虽然是平静淡然的语气，但是毕竟也低了头。
“十一。”
云十一重重点头，带走了肖平章。乔安也安抚的看了一眼红袖，红袖跟在肖平章身后退出了后院。
“这春桂的香味，我很是喜欢。他也很喜欢。有些时候我觉得，他是我的一部分，就该顺从我的喜好。”
乔安面无表情，等着他的刁难。
“可他不会。”重新端了一杯酒，举向乔安，“但是有一件事，他顺从的很好。”
他看着乔安骤然亮起来的瞳孔，自嘲的一笑，“就是喜欢你。”就是这件事，他顺从的很好。
乔安身子一顿，她能感觉到自己整个背脊都僵住了。直直了端了酒杯灌下一大口，呛的直咳嗽。
宇文谦失笑。这么惊讶吗。
“韩芙蓉，我在等你收回那句‘从此萧郎是路人’的宣言。”
宇文谦此刻的神情无比的认真，认真的会让乔安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乔安拍了拍自己的脸，清醒一点。
“都过去了。”乔安听见自己冷静的声音，原来自己的心真的是觉得已经过去了。
“还不晚。只要你愿意，就还不晚。”宇文谦用最深情的目光，紧紧盯着乔安，他想看见她的眼底、她的心底，到底还有没有自己一分一毫的位置。
“你愿意放弃吗？”
这一句，乔安问了两个意思。你愿意放弃皇位吗？或者，你愿意放弃双腿吗？
宇文谦双眼眯了起来，像是过了一个世纪，乔安听见头顶传来幽幽的呼吸声。
“小安，你来了。”
乔安全身一震，抬起的眼眸里蓄满了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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