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娓就这样走了,沈回立在原地失落了好一阵子,这些天来若不是阿娓出谋策划,恐怕自己早已身陷囫囵,虽然阿娓脾气性格极其古怪,但待自己却是极好,才刚刚分别,心中居然不甚思念,轻叹了一声,竟涌出伤感之情,好久没有人对他如此之好了。
沈回正满怀愁绪,忽然耳边又听到兵器作响的声音,心中一个激灵:‘坏了!莫非又生了什么变故?’
沈回立即转身快步走了过去,才发现鱼玄是又与人打斗了起来,与她过招之人生得牛高马大,拿着一把紫金东刀,解药刚服下,便难消怒气与她打了起来,鱼玄是不慌不乱从容应战,下便将那人一掌打倒在地,那人起初只觉得胸口闷痛,口气硬道:“武林盟主不是随便一个阿猫阿狗都能当的,蒋某技不如人倒也认了,不知道还有多少不服你的人,你能打得过我,却未必能打得过他们!”
鱼玄是自然是毫无顾忌,道:“方才那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已经险胜我,你还找我决斗?你有本事去欺负小孩,欺负我一个女子做什么?谁想当武林盟主,谁就去和他斗,休要纠缠我!”
林舟让起身离去,鱼玄是亦紧随其后,谭坊礼见状,便喊住林少庄主,道:“少庄主留步。”
林舟让停下步子,一脸笑意地望向谭坊礼,问道:“前辈有何吩咐?”
“谭某斗胆一问,还望少庄主如实回答!”
“前辈请讲!”
“林庄主美名远播,乐善好施,这次实则竞选‘武林盟主’的‘救国大会’,当真是林庄主的心愿?”谭坊礼一直关心这个问题,若非不是看在林庄主的面子,此番也不会千里赶来,林舟让听了一笑,道:“正如你所问,正如你所疑。”
林舟让道完便拂袖离去,谭坊礼听完只是沉重叹息,绿水山庄的戒备散去,众人也逐渐放松了警惕,沈回见状,便小迈着步子走向了谭坊礼。
“谭叔叔。”
谭坊礼应道:“回儿,快让我看看!”
自从沈回不辞而别,谭坊礼每日自责反省,更是差了慕容仪三人下山寻他,离开之际的沈回身无分文,又不会武功,每夜都担心他受饥寒受欺负,如今的他在扬州大会上大放异彩,心中又喜又惊,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惊喜之余又觉得心疼,沈回如今这般本事,却不知吃了多少苦头,心中酸涩溢于言表。
“叔叔好些了么?”沈回关怀道。
“没有大碍,回儿,这些日子在外漂泊,肯定吃了不少苦吧?见你如今成就,叔叔甚是欣慰,老天有眼,让我们又重聚明日我们一起回瑶山,你也不许再任性私走了!”
眼见谭坊礼的关怀备至,沈回心中一暖,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半响道:“谭叔叔,我,我不会回谭门了”
谭坊礼笑容渐逝,问道:“为什么?你还有什么事情没办吗?我等你办完就是,不急在这一日两日的。”
沈回缓缓道:“我是说,我的意思是,我以后都不回谭门了。”
谭坊礼摇头,道:“你在跟碧柔怄气么?碧柔性子是野了些,往后我会好好教导她的,上次的事情责不在你,你也不必放在心上,你与她有婚约,将来是要继承‘谭门掌门’的人”
“不回就算了,说得稀罕似的!”碧柔听了兴冲冲地从后面跑来,一副受了莫大委屈的样子挽着谭坊礼,又道:“爹,你都不知道沈师弟这些天都学坏了,都交了些什么人?没一个正经的,他才是玩野了!哪里受得我们谭门的规矩!”
沈回被这一声‘沈师弟’叫得脑袋一嗡,显得尤不习惯,又道:“上次不辞而别,的确是我的错,打伤了碧柔,更是大错特错,谭门门规森严,的确不适合我这种野孩子,叔叔还是让我在外面漂着吧,至于婚约我还是那句话,高攀不起!”
“你当然高攀不起!”谭碧柔听此便来气,瞪目道:“你看你身边的丑姑娘,你就配跟她凑一对儿!我堂堂谭门大小姐,岂是普通人配得上的?还有,不要以为你今天出了风头,就会令我刮目相看,是我不要你的!轮不到你悔婚!”
“住嘴!”谭坊礼将谭碧柔的胳膊一甩,气道:“口无遮拦,没有家教!甚么本事也没有,我看是你配不上回儿才对!”
“爹!谁是你亲生的?”谭碧柔更觉得委屈,正想反驳,又见谭坊礼是真的生气了,嘟囔道:“明明就是他不想要我”
沈回不想与谭碧柔斗嘴,见了她心中更是不悦,便道:“谭叔叔,我还要去找一个朋友,晚点再去找你!我有好多事情,要告诉你!”
谭坊礼点头,道:“我在城门的鼓楼客栈等你。”
沈回点点头,转身便快步离去。
远处的李缠玉目光一直追随着沈回的身影,直到他消失不见,才失望低头,身边的李值正与余冠荣商议着什么,只有她心事满怀。
李缠玉身柔纤细,双瞳剪水美貌不可方物,说话温柔,举止文雅,大多时候都是静坐不说话,确像画中美人令人赏心悦目,自余冠荣独子见她第一眼起,便深陷她的容貌,本来余李二家等今天的事情办妥之后,便着手二人的婚事,没想到事给办砸了,上头的主子怒不可遏,两家难辞其咎,眼下也无暇顾及二人,正商议补救之策呢!
李缠玉见无人顾及自己,便一声不响地随着沈回的方向出了山庄,缓步慢行了一会儿,又坐在湖边发起呆来,从前对父亲的安排一一顺从,哪怕是婚约也没有怨言,可自从这些天的经历,她忽然不想当那个对父亲的话言听计从的玉儿了。
李缠玉湖边静坐,单手托腮,望着湖中自己倒影的五官细细打量,心中闪过一丝优越,可又想起婚事,眉头一紧愁容满面,正当自己发愁之时,身后突然想起了男子的声音。
“确实是举世无双之绝色,却不知玉儿姑娘为何自影自怜?”
李缠玉惊得起身,回头才见来人正是余冠荣的独子,余骁。
余骁生得俊朗,眉眼透露着几分机灵,只是行走起来颇为怪异,说不出的奇怪,望着李缠玉的眼神始终深情且痴迷,令李缠玉心中不适。
“余公子。”李缠玉礼貌低头,声音温柔得一汪春水。
余骁微微一笑,叹道:“玉儿人美,声音也美真是令人心驰向往”
余骁的表情色相毕露,李缠玉低头准备离开,余骁却一把抓住她,李缠玉脸红一惊吓得立刻弹开,慌忙道:“我爹见不到我,会着急的”
“哦,这”余骁自知失礼,立刻恢复君子之貌,道:“是我失礼了,李姑娘不要见怪,我也是正巧路过此地,忽见湖边有一仙子,走近一看,原来是我未来的夫人。”
李缠玉难堪一笑,道:“失陪了。”
“诶玉儿。”余骁追上几步,锲而不舍道:“我们早晚一家人,你何必如此见外呢?”
李缠玉快步甩开他,对他的话充耳不闻,余骁见她待自己这般冷漠,又追上来拉她的手,李缠玉用力一甩,语气不甚冷漠:“请你自重!”
余骁见她脸红,眼神却露不满,怕她对自己厌恶,便不再拉扯纠缠,待她走远,嘴角却勾勒出一丝笑意,喃喃道:“你早晚是我的,哼!”
余骁是余冠荣的长子,几年前本是有位小弟的,小弟聪颖过人,生得俊俏,武学造诣皆在余骁之上,于是得尽余冠荣的疼爱,相反余骁自幼自卑,不受重视,二人反差极大,只是后来小弟出了意外不幸落水溺死了,余冠荣痛失爱子难过了好久,后来便把所有心血全花在了余骁的身上,所以余骁既是长子亦是独子。
李缠玉是不喜欢余骁的,甚至有些厌恶,每每碰面心情都会低落,更多时候愿意独处,甩开余骁之后,她便漫无目的地在扬州城闲逛,可这扬州城热闹是热闹,李缠玉却倍感孤寂,一人闲逛着走到一座石桥,看着桥下的船夫撑船载客,桥上的行人来来往往,凄楚极了。
“李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沈回突然出现在她身后,李缠玉却并不感到意外,淡然回头道:“沈大哥,真巧。”
沈回笑道:“不巧,是我早就见到了你,心下好奇,这才一路跟着。”
“你,一直跟着我?”李缠玉似乎不解,却见沈回点头:“是啊,我怕你有什么意外,不放心嘛,没想到你在石桥上站了这么久,我就上前忍不住一问。”沈回见李缠玉情绪低落,又问:“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
李缠玉苦笑摇头:“所有事情我爹都安排好了,还能发生什么事呢?”
“莫不是与风禾涧大少爷的婚事?”
李缠玉不否认,亦闭口不谈。
沈回又道:“其实姑娘真的不情愿,又有何人能强迫你呢?你的婚约是父母之命,我的婚约也是!可我不愿意,他们也不会强绑着我前去拜堂吧,说起来,我们还真是同病相怜呢!”
“我们不一样的。”李缠玉答。
“有何不一样?不喜欢,就拒绝,喜欢,就争取!”沈回说完,又觉得不妥,返口道:“我没有教坏你的意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古都该遵守,只是我现下无父无母,没人能管得着我了,就是一辈子不婚娶也行!”
李缠玉莞尔一笑,甚是好看动人,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这话让旁人听了该笑你混账了!富贵之人要婚娶,穷困之人也要婚娶”
“是是是,像李姑娘这样倾国倾城的人要婚娶,像我这样没有出息的人也要婚娶,你说的都有理,哈哈”
李缠玉见他笑了,也跟着笑,笑完之后,又道:“可他不是我的良人。”
沈回无话可接,又道:“说实话,我不懂情爱,诗词里的风花雪月我体会不了,更不知何为良人,我心中血海深仇未报,每日每夜被仇恨折磨得寝食难安,真希望有一天我大仇得报,也能有像姑娘一样的烦恼,可惜现在我不知怎么安慰你,见你这样,我心中也难受。”
李缠玉心中莫名感到温暖,又道:“沈大哥真是铮铮汉子,心系天下,有勇有谋,像你这般的男子,怎会为儿女情长所扰?我只是一介女流,不懂家国战乱,不问江湖琐事,一辈子一见愁事不就是嫁人生子么?真是叫沈大哥见笑了。”
沈回听后,忽然失落地望向远方,李缠玉的这番话,勾起了他的回忆,半响,他答:“若说令我念想的女子”沈回停顿一下,继而摇头一笑,摆手道:“罢了,李姑娘,我还要去找容肆,日后有缘再见,就此别过了。”
“沈大哥!”李缠玉忽而激动地喊他,待沈回回头,李缠玉的目光躲闪却又不敢与他对视,支支吾吾问:“听沈大哥的意思已经有了意中人?不知是谁家的姑娘令沈大哥如此魂牵梦萦。”
沈回以为李缠玉只是好奇一问,便也不想回答,又道:“以后有机会再说吧,容肆不在客栈,我得先去找他,李姑娘,现下扬州城有点危险,各门各派鱼龙混杂,既然你爹与林少庄主有私交,我怕今日去过绿水山庄的人会对你不利。”
沈回想走,又停下回头看了一眼李缠玉,这才见她低头不知所措,又道:“余冠荣与你爹已经和鱼玄是为盟,现在你们通山门也是武林公敌,你若真与余家结亲李姑娘,你好自保重,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尽我全力保你周全,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沈大哥。”李缠玉忽然眼泪夺眶而出,吓得沈回连忙安慰:“姑娘这是怎么了?”
李缠玉见眼前少年对自己甚是关心,便道:“从前养在深闺,见识浅薄,所有事情,都是我爹安排好的,不曾违背他的意愿,我与余家公子的婚约,亦是早就知情,也作好了嫁做人妇的打算,那时候尚不知事,心里想着从小到大鲜少出门,嫁人也好可是”
李缠玉说到此,不由地脸红,压低声道:“可是遇见了沈大哥,我内心多么盼望也有如沈大哥般的如意郎君啊”
沈回身躯微震,竟不知李缠玉有这般心思,自己不过是身负血海深仇的孤儿一个,怎能入得了李姑娘的眼?忙道:“李姑娘要求也太低了,我这般的人怎能配得上姑娘?”
“何人能配?余家大少么?沈大哥你若说我与他相配,才真是轻视了我。”李缠玉说到此处,又垂目抽泣,道:“玉儿明白了,沈大哥,保重”
李缠玉说完,便掩面离去,沈回追了几步又停了下来,叹道:“李姑娘,恕沈回爱莫能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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