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抵抗不代表没有意见，在张进的心里，沈之文的名字已经打上了一个鲜红的对勾。张进不是那么鲁莽的人，所以他会等到拥有足够的力量再去给沈之文应有的惩罚。至于究竟是怎样的惩罚，张进还没有考虑好，此时他的心里，还从来没有考虑过“杀人”二字。
昨天班上几乎所有的人都想冲出去将班主任沈之文揪出来干掉，但是辅导员侯勇甚至没用出手就让这帮热血上涌的年轻人变成只能趴在桌子上任人宰割的羔羊。
这更加加深了张进提升力量的。两个月以来，廖西的澎湃黑血在张进的体内流淌，不断吞噬着张进身体里原生血液中的细胞。张进每天都在承受着无以伦比的痛苦，但体质也在一天天加强。
直到现在，张进终于可以说自己的体质已经接近一个普通的战斗者了。
更加出乎张进意料的是，当廖西的黑血在张进体内扩张到一定比例时，他甚至可以感觉到黑血中一个个蕴含着毁灭气息的血细胞的存在，这些血细胞牵动c引导着周围的血浆，使得张进甚至可以控制自己血液的流速。
正式开学的第一天，张进的第一堂课是先民史，对于这种课他并没有多大的兴趣。小时候，他已经读了太多的先民史了，他从来没有按照小学和初中的进度学习先民史，而是纯粹凭借自己的兴趣随性而学，但即使这样，先民史也是张进最擅长的科目之一。
张进昨天办完所有手续之后，特意到学校山麓的超市买了一个小凳子，平时他上课的时候，廖西就带着凳子坐在他身边。张进跟他说如果他感觉无聊可以在寝室里待着，但廖西好像很享受这种在课堂上发呆的时候，仍然执意搬着小板凳跟着张进不停地上课。
张进感知着自己身体里流动着的黑血细胞，仿佛进入了浑然无我的境地。忽然，他感觉到全班的视线都朝自己看过来了。
“这位同学，上课认真听讲。”
说话的是一个上身亚麻衬衫c下身银色百褶裙的卷发女人，这女人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样子，举手投足之间有一种娴静淡雅的气质，她就是张进的先民史老师，海瑟薇夫人。
“你叫张进对吗？正好这个问题你来回答吧。”海瑟薇夫人看了一眼张进的名牌说道。
“为什么先民们早在基督纪元二十一世纪头二十年科技水平就已经达到了相当的水平，却在接下来将近七十多年的历史中毫无突破性进展，一直到2096年巨人降世的时候都还停留在世纪初的水平？”
“额这个问题没有标准答案，但是帝国对于这个问题有几种主流的猜想。”
张进刚刚虽然走神，但此时回答起问题来并不怯场，先民史类书籍是他小时候最喜欢读的书籍，这种问题他早已经见过不知道多少遍了。
“第一个猜想，根据先民时期罗宾·汉森教授的大过滤器理论，先民人类之所以很难在宇宙中发现地外生命的存在证据，是因为在进化的过程中存在某种巨大的门槛，这种门槛极难跨越，将大部分生命都阻隔在外。这种猜想认为大过滤器的存在先民时期的地球从未经历过高级文明的侵略的原因，因为宇宙中几乎没有多少文明能过跨过这道门槛。而荒原的科技史学家则猜想，先民时期20世纪初的人类就站在这道门槛之前。对于当时的人类来说，强人工智能c可控核聚变c消除衰老c量子计算这些议题都太过庞大了，实际上无论他们率先在哪一项上取得突破性进展都可以为其他问题的解决打下很好地基础。但是这些问题是不可能轻易地解决的，因为这些障碍的总和，就是将无数文明限制在一个非常低级状态的大过滤器本身！只要人类能过解决这其中哪怕任何一个问题，人类就将跨过这道进化门槛，彻底地变成下一个物种！但是这道门槛对于先民时期的人类来说太难跨过了，所以人类科学界此后七十多年都在压抑和停滞中度过。他们把这段时期称为‘大停滞年代’。”
“说得很不错，还有其他的猜想吗？”海瑟薇夫人很欣赏地说道，她没有注意到，在她欣赏地看着张进滔滔不绝的时候，张进的奴隶廖西却在欣赏地看着她的身材。
“还有一个在我们国家不是很流行，但是在鲜花阵营国家中非常流行的理论。”
人类进入荒原之后经历了四千多年的史诗大战，那段时期被称为史诗纪元。此后人类又经历了五千年黑暗压抑的沉默纪元c八千年大开大阖野蛮扩张的光荣纪元c七千年内战四起外敌不断的战争纪元，直到四千年前，战争才终于出现休止的势头，从四千年前那场举世瞩目的休战谈判一直到如今张进生活的年代，这中间四千年的历史被称为迷惘纪元。
鲜花阵营正是光荣纪元的末尾中那场血流成河的鲜花革命后出现的国家，比如郁金香帝国c矢车菊帝国c茉莉帝国c鸢尾花帝国c金雀花帝国等十余个国家，这些老牌帝国有着超过一万四千年的连续历史，他们组成的鲜花阵营是如今人类世界上最庞大的一股力量之一。
“鲜花阵营国家的学者普遍认为，两万八千年前降世的巨人并非为人类降下福祉的神祇，荒原也不是人类最终的应许之地，而是人类的受难地。先民时期人类的表现让神明感到失望，所以才将人类丢弃到荒原上来受永世煎熬之苦。而人类的科技水平没有发展，也是因为巨人在二十一世纪初就降下的诅咒。”
“你是个鲜花主义者？”海瑟薇夫人有点惊讶。不过这里是迈锡尼公学，什么样的信仰都是受允许的。但是一旦出了公学，公然发表这样的言论可就是大逆不道了，如今的人类世界，旧派阵营c鲜花阵营和太平洋阵营三大巨头并立，彼此势同水火，在任何时候，采用敌对阵营国家学者的理论思考问题都是叛国之举。
“不是，我对这种说法很怀疑。为什么巨人降下封锁科技的诅咒却要等到七十年后才将人类丢弃到荒原呢？实际上，这两种理论我都不太相信，在我看来，人类七十年间于科技上毫无寸进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人类的怯懦！”
“怯懦？”海瑟薇夫人发现这个看起来乖巧听话的学生似乎不那么寻常。
张进的身边，一直饶有兴味地打量着海瑟薇夫人的廖西也大吃一惊。其实他对张进的印象与眼前的这个女历史老师的印象并没有什么不同。在他看来，张进就是一个普普通通中产家庭娇生惯养的小男孩，没吃过生活的苦，也没看过社会的方方面面。他挺过一整轮血噬潮汐的冲击时廖西感到过些许惊讶，但也只是些许惊讶罢了，不同的人对于痛苦的敏感程度不同，也许张进只是对于痛苦相对麻木吧，他那个时候想。
“实际上2050年代人类就已经有实现强人工智能c彻底消除衰老的潜力，但是人类成立了所谓的道德伦理委员会和科技风险评估委员会，人为地将人类跨过进化门槛的机会永远地扼杀了！人类的科技停滞，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人类自己的怯懦！”张进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自己居然这么多话，他从来没有把自己内心的想法对任何人说过，包括自己的父母，但是今天却全部都宣泄了出来。也许是因为这里是“法外之地”迈锡尼公学，自己的话不用负任何责任。又或许是因为海瑟薇夫人娴静外表下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引诱着自己将全部的想法全盘托出。
“你听起来几乎像个太平洋主义者！”海瑟薇夫人惊叫了起来，张进的回答是她完全没有意料到的。
廖西也大吃一惊，他没有想到这个乖巧“主人”居然有这样狂野的内心。他开始评估自己选择跟在这样一个男生身边是不是合适的选择。毕竟，他只是想找个地方“安度晚年”而已，不想再卷入什么麻烦。
“唉，年轻人还是太年轻。”廖西心里长叹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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