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光由殿外照进来，秋凉用手虚挡了一下，若无其事的垂下眼眸把玩着腕上的镯子。江颜敛起衣裙起身走到殿门口放好屏风，转身解开丝带将绿色的纱幔放了下来。风乍起，吹得纱幔忽起忽落，殿内光线时明时暗。窗外的竹叶发出沙沙的响声，枯了的叶子在风中打了个转儿被吹向远方，原本密密麻麻一层的枯叶瞬间消失不见。
“秋凉，看来我又给你惹麻烦了，我还是由后殿出去吧。”
冥君欲起身离开北秋凉生生按了下去，嘴角轻扬，睫毛上却已有了雾气。
“不用，都是熟人没什么好避讳的。”
话音刚落，殿外响起半夏的通报声。
“宫主，玉帝来访。”
秋凉并未应声，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那寒意瞬间沁入肺腑。
“秋凉？”
秋凉再次按住欲起身的冥君，阻止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那双手虽未直接碰触冥君的皮肤却让冥君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冥君的眉头紧皱，不解的看着秋凉。
“小五，无碍的，相信我。”
殿外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哒，哒，哒”每一声像是在心底响起一般，心跳的节奏也随之变换着。飘动的纱幔变得平静了下来，轻轻的搭在屏风上，只是停留了片刻便又滑落。
秋凉的身前已是跪倒一片，留下冥君跟秋凉坐在那儿显得有些突兀。秋凉一动不动的盯着正对着她的屏风，脚步声在秋凉看到屏风上映出一个站立不动的人影的时候停了下来。有双手搭在屏风的边上似是移开这屏风，却久久没见动手。
“罪女尚在自醒不宜面见帝颜，玉帝还是莫要再进殿的好。罪女深知此次大错已铸成，幸得地藏菩萨援手相助。今，罪女已将悔过书草拟过半，待到准备妥帖自会去天宫亲自呈上领受刑罚，还望玉帝能宽限数日。”
冥君紧紧握住秋凉的手，手心里已是一片潮湿。秋凉说得字字真切有力，门口的人已将双手从屏风处移开。
“要是当真知错那便再好不过，怕就怕死心不改。换作旁人，此刻待在这殿内的已是一缕幽魂。秋凉，悔过不是嘴上说说就算了的，不管你怎么想的，这刑罚你是免不了的。过去的几天并不是对你的封印无计可施，而是冥冥之中你的姐姐救了你。若是依了我，就算我是这六界之主也会破了那戒律将你挫骨扬灰。”
屏风瞬间崩裂成数块儿，腾起的木块砸在秋凉身前的小几上翻滚了几下跌落在地上。
“玉帝请息怒，秋凉也有她的苦衷。再说母妃在出事之前并未有任何苛责秋凉的意思，我相信母妃也不愿见到旁人为了她而为难秋凉。请玉帝看在母妃的面上能放过秋凉！”
冥君跪在刚刚崩落的木块上，压在膝盖下的衣衫不久便被一片红色染就得分外妖娆，像是凌霜开放的红梅朵朵。宽大的手紧紧将秋凉的手握在掌心，那颤抖自得知玉帝到来的那一刻就未曾停过。
“我只身来此已是最大的恩赐，如若此刻的我带着众仙，此刻还有你为她求情的机会吗？正因为我深知你母妃是心甘情愿的才来这一趟，怕她的一片苦心都被她生生给错悟！”
玉帝的脸上没有了刚才的怒气，多日不见，那倦色竟是丝毫不减最后见他之时。玉帝踱步来到秋凉跟前扶起跪着的小五，眼里明显有些心疼。秋凉被冥君拉着顺势起身，发丝掩住半边脸。
“秋凉，我能原谅你并不代表我认可你之前所为。至于刑罚，我思虑许久。地藏菩萨建议你去人间清修历练一番，希望你敛敛性子。在你去人间之前我得拿去你一样东西，至于是什么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秋凉都没看见玉帝是如何施法的便已经结束，身体并未感觉到一丝的异样。冥君感激的看着玉帝，“小五谢玉帝，秋凉已深深悔过，这点小五最明白不过。此次去人间清修过后相信秋凉不会再重蹈覆辙。”
玉帝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转身往殿外走去，于一片窸窸窣窣的竹叶声中消失不见，秋凉反手握住冥君的手失声痛哭。泪珠砸在紧握的手背上，迸溅开来，那薄薄的一层泪水在温热的手背上只留下一些深深浅浅的印痕。
“小五，你可曾怪我怨我？毕竟是我害你母妃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你母妃何其无辜，为我这样一个不知所谓的算不上神仙的神仙做的这些着实有些不值。世人都想得道成仙，奈何有时神仙也难能自救。如今我要前往人间历练，说不定哪天也会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之前有姐姐，今后不知还有谁会护我周全。”
眠宿等人有条不紊的打扫着大殿，人来人往中像是热闹至极，秋凉的心里却是空空的，甚是落寞。余光瞥向殿外之时意外发现原本已离去的嫦娥的身影，见秋凉已发现她的踪影，嫦娥由殿外缓缓走来，眼睛却已是红得不成样子。
“秋凉，母妃是心甘情愿的，于你她是尽了仅存的亲人的那份心，我相信母妃也不希望你继续深陷于痛苦无法自拔。再者说，我倒是希望母妃是现在这个样子，什么时候想她了都可以去她的寝殿里坐上一坐。没有了记忆没有了法力那又如何？也只有那些一心想着为他人活着的人对这法力渴望至极，以后有我跟阿夙在母妃会比之前要幸福的多。至于你，秋凉，你既然是母妃的亲人便是我的亲人，我不会不管你的。谛听在我那儿很好，你放心。”
嫦娥并未说话，走到秋凉跟前紧紧的握向她的手。此刻秋凉的脑海闪过一个片段，于一片烟雾缭绕中的小几上，几句话跃然纸上，甚是应景。
泪染墨痕月独行，
花自飘零野舟横。
素手拈花花不语，
岸边疏草鱼绕行，
怕是今生，
却是今生。
红豆撒尽月影斜，
青丝飘落心急切。
琴音渐歇声渐涩，
念珠细数灯摇曳，
恐是决别，
却是决别。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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