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城主府四周陡然升起无形的结界,而那支箭疾行如光,在结界完全成型之前飞了出去。广场上原本稀稀落落的几个黯淡火把倏忽熄灭,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结界散发出的淡淡蓝光。人群一阵骚乱,修为低下甚至没有修为的官员和其子女紧紧抱团,江湖人士则严阵以待警惕非常。城主府的各个黑暗的角落中,数十道黑影窜出;上千名身披符文铠甲的士兵持枪而立,将府内外各个关口严密把守。
有刺客!
黄胜辞别晚宴最后时分,居然出了这么大的篓子!城主府的四十影卫第一时间前往城中各个可以架弓的制高点查看;两千符文铁卫严守关口,一则保护来宾二则防止可能出现的内应。
骚乱渐息,一位受邀而来的官员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对符文铁卫的首领问道:“金卫长,方才之事还请城主大人出面给我等一个交代!”
这位金将军是城主的心腹,统领着这支沙场上人人以一敌百的符文铁卫,他自威然而立目不斜视,回答道:“这位大人,在下奉城主大人之命保护诸位回会客厅,请吧!”
“还回什么会客厅?本官要回家了!”
“刺客行踪还未明了,在下要为诸位的安全负责,我也是奉命行事,请大人不要多加为难。”金卫长任然面无表情。
人群中有人劝道:“对啊,万一刺客继续行刺呢?我们还是听城主大人的安排吧。”
“万一还有刺客行刺?”站出来的这个官员讥讽道,“那城主府的两千铁卫就是废物!”
这人冷哼一声放下狠话,却也不多费口舌,衣袖一甩,带头往会客厅走去。
会客厅中,酒桌上的残羹剩菜早已撤去,原先空无一物的主台上现在摆着一案一椅,案前椅上,城主托腮而坐,案子上正摆着一张巨大的弓,和一抔垫着手绢的黑灰。
众来客纷纷就坐,先前的那位官员拱手道:“城主大人,刺客可曾抓到?”
城主道:“余大人且坐,众位在我府中受惊,孤难辞其咎。影卫已经找到刺客,正是这案上之物。”
台下议论纷纷,最后依旧是这位余大人代表众人问:“城主大人的意思是,刺客是这张弓?”
城主摇摇头,将那张手绢托起道:“影卫在钟楼顶上找到这张弓的时候,旁边只有这一小撮黑灰了。据分析,刺客以邪法自献灵肉激发禁咒后,才会留下这种黑灰。”
“城主的意思,刺客已经死了?”
“正是如此,但”城主本还想说些什么,忽然一道黑影飞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他点点头,继续说道,“好了,诸位请回吧,孤会派铁卫全程护送,请诸位不要放心。”
刘殊在下面听得奇怪,这城主大人自称为“孤”,难道是某位王爷?可圣源王朝三十六城,从未听说有皇室宗亲赴任城主的先例。连刚读书的小孩都知道当今圣上极防内乱,怎么可能把离京城最远,驻军最多,最为边陲的狮心城交给一位王爷?而在场众人似乎对城主称孤并不意外,难道是自己入山这几年发生了什么事情?
正随着人群散去,一边胡思乱想着,两只大手突然拉住了刘殊的肩膀,未等他来得及反应,耳边风声呼啸,瞬息间被托到了一间书房内。等到刘殊反应过来时,他已被压住肩膀反持双臂跪倒在低,用力抬头看去,眼前坐着的正是那城主大人。
刘殊挣扎了两下无果,便省下气力调整呼吸,准备听听这个城主准备搞什么名堂。
“伍殊?”城主翻着手中的卷轴道,“云蓝商会的药商,孤儿,半年前破了乌腾镇的案子”
“你可真是个神秘人,连我都只能查到这些资料,说吧,为什么行刺黄胜。”
“行刺黄胜?”刘殊心中迷茫,“我倒是想杀之而后快,我有那能力吗?”心中虽这么想着,嘴上却不能照实来说,刘殊想了想,便吐出八个字来。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好一个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城主挥手让制着刘殊的二人退去,说道,“那你说说,你为什么突然来狮心城。”
“去天星城之路必经狮心城。”
“那你又为何去天星城?”
“与商队走散,商队会在天星城逗留一段时日。”
城主看了身边的人一眼,那人点点头,表示刘殊说的没错。
“那一只暗中保护你的一帮匪徒你又做何解释!”
“这!你胡说!”刘殊冷汗直冒,千算万算,没算到金钩安排的人手早就暴露了目标,此刻还被人抓个正着,如今黄泥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思及此处,他能想到的办法只有矢口否认。
“哼,勾结山匪谋害朝廷命官,暗通杀手组织行刺,你胆子大得可以啊!”城主一拍桌子站立起来,指着刘殊高声道,“以你的罪名,真当该诛你九族!”
“诛九族?”刘殊猛地又听到了这个词汇,那天夜里那个钦差手里提着父母淋着鲜血的人头,在自己家门前说的,就是这个词,诛九族!
没了两名壮汉的压制,刘殊早已恢复了自由,此刻听得这三个字顿时一股热血涌上了脑袋,双眼憋得通红,仅剩的一枚符阵木牌从袖口划出,紧紧得扣在手中,体内符能流转,疯狂得涌向了符阵之中,木牌闪烁起耀眼的光芒。
“殊儿住手!”
就在刘殊被愤怒仇恨冲昏了头脑要激活符阵动用武力之时,书房的里屋里传出了这样一句话,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刘殊瞬间冷静了下来,激活到一半的符阵也慢慢散去,幕帘后边,一个伛偻苍老的老人走了出来。
“巍伯巍伯?”刘殊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眼前的人,正是家中老人,随父亲走南闯北一生的老管家,姜巍!刘殊冲了过去,二人相拥而泣,一时竟不成声。
许久之后,姜巍才将事情原委缓缓道来。原来那一日刘殊生日,四人在山中秋游,遇到圣殿刺客鹰隼c月影,刘殊被刘骜传走之后,姜巍于危难之际舍身挡下一箭,本以为必死时被人救起,此人正是刘骜的旧识,狮心城城主,王尚宇。
城主王尚宇道:“刘殊,我与你父亲是老朋友了,那时我正在你家所在的雍城附近办事可惜来晚一步,没能救下你父母来”
“你先前自称为孤,你又姓王,不与圣上同姓,你是外封的异姓王?”
刘殊突然问了这样一句,让王尚宇很是纳闷,他答道:“是去年圣上册封的”
不等城主说完,刘殊低声开口,声音越来越大:“你是我父亲旧识,又是狮心城城主,还是史上唯一一位圣上亲册的异姓王,你当时就在雍城难道就不能出面阻止六大门派和那个狗屁钦差,灭我刘家满门吗!!?”
王尚宇闻言沉寂许久,拍了拍刘殊颤抖的肩膀,说道:“刘家灭门是圣上的旨意,谁都不能阻止。”
“圣上的旨意?”刘殊抬头看着面前父亲旧识,咆哮道,“我父亲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吗?全天下不清楚吗?他怎么可能和邪教勾结?这种屁话你信吗?圣上信吗?啊?”
王尚宇摇头道:“没用的,污蔑你父亲的人证据确凿,圣上被逼到这个份上,只能这样做了。”
“被逼?他是当今圣上,全天下都是他的,他不想做的事,谁能逼他做?”
“有些事,你不懂”
“对!我是不懂,我也不想懂!”刘殊冷静下来,胸口却依旧起伏不断,“好,以前的事多说无益,你告诉我陷害我父亲的人是谁,我亲手宰了他。”
“你还是没明白我不知道陷害你父亲的人是谁。”
“什么意思?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圣上不喜欢我过多的参与朝政,所以我查不出幕后黑手是谁,我只能告诉你,这个人是圣上的近人,再多的我也不知道了。”城主无奈道,“我是个粗人,只会带兵打仗,只会和外邦异域勾心斗角,庙堂里的事我真的不擅长。”
刘殊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他能听出王尚宇语气中浓浓的无力感,王尚宇与父亲是旧识,如果有办法报仇,他早就去做了,又怎么会等到现在?京城中各种势力盘根错节,哪怕尊为圣上都不能独善其身,免不了要被人牵制。刘府满门的血仇,要到几时才能得报呢?
见刘殊安静下来,姜巍将他拉到身边,问道:“少爷,这几年,你过得怎么样?”
“那天我被穿到后山石林”刘殊心中盘算了一番,决定并不全盘托出,隐瞒了师傅的一部分情况,按照下山前师傅给的剧本稍加修改诉说了自己这两年多的经历。
跑回刘府,目睹灭门,被钦差发现,被师傅救走,进入商会,跟商会走南闯北,随师傅修行符能,来到乌腾镇解决绑架案,与商会走散前往天星城,师傅与金钩兄弟会有旧,暗中安排人一路保护等等。
至于太初符文c施鳐c天魂宗主残魂c沈辛与边盐村等事,刘殊选择了隐瞒。
“少爷,这几年苦了你了。”姜巍听着便要落泪,刘殊赶忙安慰道:“巍伯你才苦了,你说那天被一箭射中,现在有留下暗疾吗?”
“何止是暗疾”姜巍道,“老奴的心脏被洞穿,多亏城主大人不惜灵药相救才得苟活,老奴如今只能在城主府范围内行走,走不出府半步了。”
刘殊奇问这是为何,原来是城主府下常年置有木系阵法生机充沛,姜巍在阵法内每日服药可以勉强维持心脏生机,一旦走出城主府范围,他就会因为心脏骤停而暴毙。
“好了,你们故人相认我也不多打扰了。”王尚宇道,“先前诈你,是为了确定你没有被邪教洗脑或被土匪控制,你也别太放心上。我一会儿让人带你去卧房休息,我先走了。”
“城主大人,等等。”刘殊出言。
“你叫我王叔吧。”
“嗯王叔,黄胜他”
“黄胜在我眼皮子底下干的事,我都知道,我早已传信给圣上,他在京城的日子不会好过的。”王尚宇道,“对了,今天行刺黄胜的刺客,就是当年刺杀你父母的两个刺客之一,他们是杀手组织圣殿的人,今天这人代号鹰隼,另一人是他妻子代号月影,鹰隼今天已经死了,你知道一下吧。”
刘殊抱拳道:“多谢城王叔。”
“还有,你在狮心城多住几天吧,休养休养。”王尚宇走到一半,又回头说道。
“不了,我明天就去出发去天星城。”
“你为何一再执意去天星城?”
“你别问了。”
“好。”
女子薄纱遮面站在屋外,屋子里苍老的声音说道:“鹰隼失败了。”
女子解释道:“他的箭上刻有密咒,迟早”
“人还活着,就是失败了。”
“”
“死令必行,你准备准备,去京城吧。”
“是,殿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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